敢问路在何方——瞿秋白作为文人从政的困惑

敢问路在何方——瞿秋白作为文人从政的困惑

瞿秋白

文人投笔从戎的自古以来就不少,既有班超平定西域的成功,也有文天祥战败被俘的悲壮。瞿秋白也不甘于只为一介书生,奋然投身于解放大众的革命之中,最终燃烧了自己的青春乃至于生命。但是,他的困惑却时刻在折磨着他,直到被俘入狱,才能一吐为快。

瞿秋白最最不幸之处,是虽有一腔热血,十分才学,却只能做出一分功绩而关键时刻又遭同伴抛 弃,即使英勇就义之后,仍一度被人视为叛徒,不能瞑目于九泉之下。怀着困惑的心情,他就义前写了《多余的话》:因为历史的误会,我十五年来勉强 做着政治工作。正因为勉强,所以也永久做不好,手里做着这个,心里想着那个。在当时是形格势禁,没有余暇和可能说一说我自己的心思,而且时刻扮演一定 的角色。现在我已经完全被解除了武装,被拉出了队伍,只剩得我自己了,心上有不能自己的冲动和需要:说一说内心的话,彻底暴露内心的真相。布尔塞维克所讨 厌的小布尔乔亚的智识者的自我分析的脾气,不能够不发作了。

瞿秋白本来是才学横溢,短短36岁的生命旅程之中,著作和译作已有500多万字之多。当他在 黄埔军校和上海大学讲课之时,不仅教授里面人满为患,教室外面的走廊也挤满了人。而听过他课,执学生礼的名人多不胜数,比如后来的大作家丁玲。当他与郑振 铎、茅盾、鲁迅相交之时,这几位中国近现代文坛举足轻重的人物对他的钦佩、敬重也是十分罕见的。不仅是文章,他俄语的翻译水平当时国内数一数二,而刻的印 已达到50元一枚(当时郑振铎向他求印以作结婚之用,听见价钱竟付不起)。而一旦投入革命洪流,又阴差阳错被推上中共最高领导人的高位,对自己的命运他已 经不能从容驾驭了。由于生性内向而态度温和,他一向奉行的是调和主义。然而,在那个不是黑便是白的环境里,他这种态度是最要不得的。所谓怀璧其罪,他 很快就招来某些人的嫉恨。因为批判立三路线不够彻底,他和李立三一同被解除中央领导职务,自此以后,越发不受待见,仅仅担任文化、宣传方面的闲职。

红军决定长征突围之前,瞿秋白又被无情抛弃,以至于周恩来、毛泽东、张闻天等人为他屡次求 情,也不得批准。而他本来身体文弱,而当时已身患重症肺结核,这样如何可以在强敌环伺之下坚持游击斗争?据说之所以让他留下来,就是因为他的病重无法随队 出征。那么当时年纪最大而且多病的徐特立,又为何能随红军长征,并安然到达陕北?!在去留名单公布之后,瞿秋白在吴黎平家做客,曾悲愤地对他说道:你们 走了,我只能听候命运摆布了,不知以后怎样,我们还能相见吗?如果不能相见,那就永别了。我一生虽然犯过错误,但对党对革命还是忠心耿耿,全党同志有目共 睹。祝你们前途顺利,祝革命胜利成功,我无论怎样遭遇,无论碰到怎样逆境,此心可表天日。他之后的被捕,以及慷慨就义也都印证了他说的话。

终其一生,瞿秋白都在探路。开始时是探索解放大众,开创新中国,而后来又在探索如何能得到他人的理解和认同。然而,他始终是没有成功找到那条正确的路,梁衡先生形容其为觅渡,觅渡,渡何处,看来分外贴切。